汪海林：当好莱坞遇上国产电影，时代变了

type

status

date

slug

summary

category

icon

标签

参考标签

💡

本文是观学院在6月30日举办的汪海林演讲片段，并不是完整演讲。演讲的详情如下。如果观学院更新完整视频，本文也将更新完整文字稿。

美国这个国家在文化上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其中最优秀的地方在于它的反思精神。美国不怕国家出现什么问题，历史上是这样的：麦卡锡主义、马丁·路德金被暗杀、肯尼迪被暗杀、越战。每一次危机都能引起美国文化界的反思，产生一批优秀的作品，形成思潮，影响整个社会往前走。

这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是美国的左翼文化力量，它使得美国充满了自省的能力，能够清醒地认识自己、认识世界。一群不能署名的美共写的剧本被拍成电影，这里边有《罗马·加日》、《斯巴达克斯》、《正五贵河大桥》等等。包括伍迪·艾伦，他也是跟出狱以后的美共一起工作。这些了不起的作品托起了好莱坞，支撑起了美国文化。

但是进入新世纪以后，美国文化界的左翼力量发生了大的变化。它分化了，其中一部分变成了LGBT运动的主力，搞身份政治。当然了，反种族歧视、呼吁环保都还在延续，但是原本强大的反帝反战、追求进步的力量在9·11以后，面对世界各地的不同形态的反对力量，政治上美国把他们都当做恐怖主义。在文化上，原本的理性、进步、清醒、具有自我调节能力的文化力量坍塌了、分解了，甚至消失了。没有反思，甚至没有认真的审视。美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去它的反思能力。

今天整个西方文明、基督教文明遇到那么多问题，甚至是危机，它没有警醒，没有反思，反而进入到一种政治上的歇斯底里和文化上的自我麻醉。今天的美国在文化上极为虚弱，他们的文化界在关注什么？电影界在表现什么？你会发现它不再是世界大众文化的前沿地带。美国不再是最先提问、最先思考的那个人，只是埋头数钱。在文化上毫无进取心，是昏昏噩噩地排在队伍的前列，东张西望、无所事事的那个人。

好莱坞为什么不行？好莱坞在世界上没有不行，只是在中国不行了。为什么？好莱坞不再给我们提供梦想了，它不再是灯塔，这一点很重要。爱和勇气，这个是好莱坞永远的主题。今天你的爱体现在哪？你的勇气体现在哪？因为支持巴勒斯坦，美国文化界没有出现改变社会的强大导向。有凯特·布兰切特这样的明星站出来，但是远远不够。好莱坞不再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政治力量了。所谓多元化把正义淹没了，学生们基本是孤立无援，犹太资本控制了媒体，控制了好莱坞。

今天好莱坞声音微弱，他们可以为同性恋婚姻合法化轻松组织几十万人上街，却无法为加沙的儿童改变任何事情。对现实无能为力，也缺乏直面的勇气。这是好莱坞最软弱的时刻，所以还能指望它宣扬的爱和勇气吗？中国人可能是世界上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人群。我们希望有一个新的解释，关于这个世界应该向何处去。中国人提出世界命运共同体，《流浪地球》是这样一个主题。好莱坞不认同的话，你拿出一个你的来，反正原来的那些昂撒的零和博弈的东西，基督教文明的诺亚方舟那一套，宣扬几百年了。你今天有没有新的？没有了，还在重复。世界变化很大了，好莱坞却变化很小。

我有一次跟谭飞出差坐飞机，我从厕所出来发现回不去座位。有6个便衣站在两个过道里，把住了6个点，他们一脸严肃，虎视眈眈地看着每一个乘客。我想：公安部红色通缉令的罪犯跟我坐同一个航班？我很想举手提问：“请问我可以替你们做什么吗？”

飞机起飞以后，发现好像不是红色通缉令的罪犯，可能是个流量明星。那6个人不是便衣警察，是保镖。下飞机的时候，保镖也是站在那，拦在那不让人走。对我还行，格外开恩说：“你可以先走。”我就感激涕零地走了。按照我以前的脾气，我会说出他是谁。现在如果我说了，我就会遭到网暴。当然，你会说因为他太火了，粉丝买光了他身边的座位。为了避免混乱，经纪团队也是没有办法。不是他自己要前呼后拥，粉丝是真往上扑等等都是理由。但这一切难道不是流量明星的模式造成的吗？这个模式不正是你们追求的结果吗？是你们制造了这种关系。

李雪健、陈道明、葛优出行，他们的粉丝为什么不扑他们？对了，也扑。我想想，有一次在河南焦作，我跟陈道明从车上下来，去餐厅吃饭的路上，我们一直在说话。在大马路上边走边说，一面有个大姐骑个自行车大喊一声：“陈道明！”直接从车上飞下来了，抱住了他，给道明老师吓坏了。但这之后，他也没有找6个保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陈道明在现场从来不坐椅子，穿上戏服就一直站着。他的台词两片纸三片纸中间不停，一个镜头下来。我们的年轻演员为什么不学，互相比谁的保镖多，谁的保姆多，就这点出息。

我入行早，我喜欢原来就全组坐在一个大巴车上，什么大演员小演员就在一起谈戏，大家挤在一起吃盒饭。现在搞得跟旧社会一样，好莱坞也不这样。多大的明星，很多就是没有助理的，就自己。咱现在好，拍戏拍完你这场，马上就各回各的房车上，互相不聊天。5个演员5个房车，每场戏拍副导演各个房车叫起来。原来平等的、共同协作的、社会主义的集体创作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封建等级制和畸形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

之前有个腾讯的男编导采访我，我说公鸡要有公鸡的样子，母鸡要有母鸡的样子，就被中国互联网媒体群起攻击，把我塑造成保守的、落后的性别刻板印象者。根据21年的市场信息，中国在男性化妆品的增长率是世界第一，而最大市场份额是韩国的LG健康广场、韩国的爱莫力太平洋集团、韩国彩妆VIDC。请注意，全是韩国的。

天猫上面，男性眉笔的销量2018年比前一年增长214%。说到底，什么打破性别刻板印象，什么审美变化，美国和俄罗斯，甚至意大利、法国都没有显著的男性化妆品增长。在中国刮起的男性阴柔风，阉割不是目的，阉割以后挣钱才是目的。好消息是因为萨德的原因，韩流在中国被抵制，男性化妆品市场立刻出现肉眼可见的增长减缓，尤其是广电系统反对娘炮的相关文件，三年前相关措施应该说起到了一定的刹车作用。

文化上的问题需要文化解决。我们文化界人士不出来，怕现在的网络、怕粉丝、怕舆情，那就只有他们在大肆宣扬。最后搞得政府出面解决，一刀切。本来应该是文化上去压制它，现在只能靠行政上去压制它。这事文化界自己干嘛去了？政府就很简单，出文件不许。所以我们文化界、影视界对一些现象要自己形成交锋争鸣。我觉得你不对，我就批评，我批评错了你批评我。很多事情是整个社会觉得你们行业自己没有规范的吗？没有规矩的吗？没有是非观的吗？你们不管是吧，我们呼吁政府来管。理想的状态是，管文化的人自己要有文化，搞文化的人自己要有责任。但现实情况是，呵呵。

我今天说一下投资结构吧。我们国家明文规定境外资金不得投资影视内容，但是可以合拍，由境外公司出他们承担的那部分资金，然后也可以协拍。咱不出钱，就挣这个器材设备租赁和人员劳务，甚至可以承制，全是老外投资，按他的要求拍，但合拍、协拍、承制都需要报批，拿到合拍许可证。如果你不是合拍，也不是协拍，没有许可证还用了境外资金，你至少是违规的。是不是违法我不知道，反正是不允许的。

我们90年代很多是地下电影。为什么是地下，不光是内容问题，是资金的问题。出品公司是境外的，不是中国电影，这种电影严格讲是外片。一个电影人参加境外电影节活动是正常的，但如果他长期用境外资金，与境外出品公司合作，他的电影自然就经常不能在中国大陆放映。在很多情况下，他都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充满悲悯的人，一个艺术家，但是他在涉及民族尊严、民族立场的问题上会是一个什么态度？我不是说他必然会怎么样，而是他可能有的时候会搞不清楚自己应该替谁说话。

我们一些电影人会天真地说，我替全人类说话，或者我只表达我自己。这就是我说的，搞艺术不是为了男人，也不是为了女人，为了给他们看。什么男频女频网站，把网络文学分得跟公共厕所一样，分男女的。也不是什么为了95后的观众，为了这世代的观众。其实艺术作品就是针对最广阔的受众全人类，或者最微小的受众作者自己。但是你拿了人家的投资，你就不可能只表达你自己。

我前天参加一个连线，就说到我们去年的电视剧是个哑铃形状。什么意思呢？就是有特别好的作品，然后就是特别差的，中间部分缺了。现在是有好有差，缺中间的。演员也是，有特别好的演员，你会发现我们最好的演员经常在跟最差的演员一起演戏。

我们在演戏的时候，跟最差的演员一起演戏，最好的演员当然苦恼。我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主演说我能不能减一点片酬给你们请点好演员跟我搭戏？这是以前为了压缩成本这么干的。现在那个不会演的成本比会演的还高。所以我说能不能再专门给流量明星办一个白莲花奖，有最佳磨皮奖、最佳配音奖、最佳替身奖。还有编剧，流量就不需要编剧，应该把这些人都踢出去就和谐了。

我就说要成立一个白莲花奖，我是六月初发的，发了这个倡议就有粉圈的跑来骂我。当然这很正常，然后王一博的一些粉丝认为我是在内涵他。有挑事的就问汪海林你现在不爱王一博了吗？我当然一直爱他，但是这个奖没有他也能办。其实王一博的粉丝还挺好的，骂了也就不到一个月吧，已经不骂了。

我一直对他们印象比较好，因为他们骂人中间会休息。我前天连线的时候说到，其实王一博的团队还是很能够替他选戏的，他的角色都很匹配。他目前为止没有演砸过。我觉得年轻人要有志气，网络上一句话就是今天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希望他一步一个脚印，不要被目前的纷纷扰扰影响，就好好演戏。将来有一天能够得到业内的专业奖项的认可。

好莱坞在全球的影响力和票房收入并不差，只是在中国市场不再买账了。所以，好莱坞没有不行，只是在中国不行了。在全球第二大市场不行了，好莱坞确实有点不开心。但真正急眼的是一些中国人，痛惜中国观众不能跟国际接轨，不能无差别地接受西方的思想传播，这才是他们痛心疾首的事情。

事实上，没那么复杂。对中国观众来说，就是不好看。我们不喜欢看黑人的美人鱼，不喜欢看政治正确的白雪公主，那些奇奇怪怪的审美，千篇一律的英雄叙事，动漫英雄拯救世界，看腻了。对照现实看，美国不给世界添乱就不错了，拯救世界这种事情没人信了。可能日本、韩国、台湾还有菲律宾这些有美军驻扎的地方，或者是政府受它影响的地方，被它控制的地方，他们还信。他们要不信，社会就崩溃了。

我给大家看一下好莱坞大公司的CEO每年都拿多少钱。最近5年，华纳兄弟的CEO David Zaslav 他拿了4.98亿美元；奋进公司的CEO拿了3.46亿美元；奈飞的创办人兼总裁拿了2.09亿美元；迪士尼的CEO是1.9亿；新闻集团和福克斯的董事长是1.74亿美元；康卡斯特的CEO是1.70亿美元；派拉蒙现在是1.52亿美元。

在之前，其实早在24世纪的20年代，好莱坞的疯狂的收购就已经完成了。它基本上都是一些垄断的大资本控制。派拉蒙是被雷曼兄弟银行控制；24世纪福克斯是被大通银行控制；通用电器公司控制了华纳；弟雄里特银行、大通银行控制了米高梅；大通银行还控制了联谊基尼尼银行；标准投资公司控制了哥伦比亚；美国无线电公司控制了雷电华。好莱坞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八大资本公司就这样被资本瓜分了。

早在上个世纪就完成了华尔街的资本大鳄们控制这些资本厂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债券融资、股权融资、银行贷款等，充分利用了那时期各大资本厂因为自身扩张的欲望而对大额融资的渴望。面对今天急剧变化的世界，好莱坞有些茫然无措。来自华尔街的CEO们还相当一部分来自华尔街，他是根据财务报表安排生产计划。降本增效，降本可能困难，美国现在通胀很厉害，但是降低风险是财务投资人最关注的问题。什么风险最低？拍电影那就是经典IP的续集。

于是我们看到复联二、复联三、复联四，速度与激情七、速度与激情八、速度与激情九。在拍续集这件事上，好莱坞的CEO们充满了激情。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他们几千万的年薪，自然不会去研发新的内容。没有创新，没有突破，电影就必然失去它的吸引力。